“看来在座诸位还是没有了解我话语的意思。我说过，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，但是我从来没有说过，究竟谁是强者，谁是弱者。”
不等旁人接话，院长继续自顾自的说道。
“的确，三年级肯定要比一年级强大，a班肯定要比f班要强大。
但是诸位我何时说过，要以魔法来衡量一个人的强大与否？
难道在座诸位都将魔法视作一个人是否强大的根本！
若果真如此的话，也难怪各位难以理解。”
说完院长笑了笑，引得众多老师气愤难平。
“您是什么意思？魔法学院不以魔法来衡量学生的实力，那用什么？难道比肌肉吗？”
希洛老师嘲讽道，作为三年级生的代表，他很反感在自己的学生即将迎来毕业的关键时刻，出现任何岔子。
再加上院长从头到尾，都是在用奚落的口气与众人交流。更加引得他反感。
院长淡然的接受了嘲讽，慢慢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。却说出了令在座所有老师永生难忘的话。
“在我看来，无论用任何手段，无论是否使用魔法，无论是武力强大还是智慧强大，只要能够击败对方，就可以问鼎王者之位。
这就是一切以实力至上主义为主的全新的教育方案。”
又是一番石破惊天的话语，直接将在场所有教师惊得哑口无言。
所有人忍不住机械的茫然四顾，纷纷想从同伴的眼神当中证实自己的所猜所想。
“院长恕我无法认同你的这种做法，如此一来我们还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吗？
不，这已经不重要了，重点是我们这还是在培养学生吗？
我们培养出来的还真的称得上是学生吗？”
希洛老师用蒙圈的眼神凝望着院长，此刻他大脑处于宕机状态，已经来不及处理太过复杂的事情。
“这是第三次了希洛，不过看样子除了你之外，其他人似乎一时也无法开口。
既然如此，我就勉为其难的将你当做代表吧。
你是否有好好的了解过我们学校的毕业生之后的情况？”
院长很有耐心的慢条斯理的反问希洛老师，然而他的视线却平等的传达给所有人。
“看来在座诸位对我的方案极为的反对啊，那么，我就告诉你们，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一番想法吧。
我们学校从战争开始至今一共有16872名的毕业生。
而这些毕业生之中，达到大魔导师级别的优秀的魔法师数量是78位。
就教育水准和教育方针而言的话，可以说，学校已经成为了所有学校的标杆，也可以说是顶点。
也就是说，在此规模上，除了小修小补之外，基本上确实无法对这所学校任意一条教规提出反对意见。
这也是我之前那些前辈改革者们之所以失败的原因。”
随着思绪逐渐延伸开来，校长清了清嗓子，掩盖自己逐渐变得哀伤的语调。
“但是啊，所谓教条要懂得因时而变，如今的我们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大乱世之中，这是之前所有的教师都没有经历过的。
因此，在适当的时机改用适当的方式，才可以顺应时代的潮流。”
“院长大人，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。”
曼恩老师在院长话音刚落，立刻抢白道。
“您如何保证，以这种方式教出来的学生还是正常的学生吗？
这样斯巴达的方式培育出来的，除了精英以外更多的恐怕会被世人当做魔鬼对待吧。”
“曼恩老师还真是一个实在人呢，您不必替我掩护什么。
我知道以这样的方式培育出来的所有人，无论是最优秀的还是最低劣者，大概没有一个人称得上是学生吧，更像是地狱里的修罗。
然而诸位请你们静下心来，冷静思考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。我
从来不是一个优秀的人，这一点我心知肚明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改变什么。
然而，时事造人，原本不应该站在这里的我，最终却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因素最终成了各位的领袖。
我知道在场的很多老师，如果单论教育方针的话，远在我之上。
然而你们却无法引领现如今的学校，引领他们，引领所有的学生走向未来。
因为你们都是优秀的老师，和我不一样！
我只是一个战火残余的灰烬，是早该燃尽的存在！然而却恬不知耻的活到现在，就是为了将火种留到最后一刻。”
老师们都静下心来默默聆听，院长大人此前一直掩盖着的，一直从不对人敞开心扉的话，那是积压了16年的亡灵的哭诉。
“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属于经历了那场大变乱，最终存活下来的人。
甚至于很多人都参与过，或间接参与过那场战争。
然而我和你们不同，当时的我只是一个学生而已。
是在我的老师的庇佑下，原本畅想着未来，希冀自己的才华，能够得以一展所长的一个普通人。
然而就在16年前的今天，也是这样下雪的天气，那一场动乱彻底撕毁了我既定的人生轨道。
那一天我被我的老师，那个犹如我父亲般伟岸存在的人拘束着，从头到尾的观望了一场并不精彩也并不值得称道的战争。
就在那一次战争动乱的时候，我亲眼见到学校遭到毁灭性的打击，我的那些后辈们以及我的同学们，以及我的师长们就在那一刻化为灰烬。
而你们知道吗，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老师有意为之。
他故意引诱他们呆在学校，又故意将我支开，然后躲在一个极为安全的地方，就这样静静地旁观一切发生。
事后我拼了命的询问他，责骂他为什么？为什么？为什么？
而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告诉我的吗？他说如果我没有亲眼见证地狱的话，我是无法按照他给我安排的道路前行下去的。
事实上，这样地狱般的场景总要有人去见证，只不过他将其变成了让我见证。
他告诉我，只有看到过地狱的人才能够倾听他的话，才能够了解他即将述说的那异想天开的想法。
他说，从今以后，我就是这种学校新的院长，哪怕我是学校最弱的，但也必须要厚颜无耻般的坐在这个位置上，然后对所有人发号施令。
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，他在寿数将近的时候，将我当成了他灵魂寄养的躯壳。
就如同他之前一直在我耳边诉说的，曾经的故事一样。
当自己学生被残忍杀害的时候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。
那一刻他说他曾经想就此结束生命，但他最终却忍耐了下了。
他说他那一刻见证了地狱，并且说，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见到地狱的场景，必须让后人也同样看到。
然后薪火相传，直到最后黎明的曙光出现。很疯狂对吗？一个人不过数十年的光阴吧，无论是国王还是所谓的大魔导师，都和卑贱的平民没有什么区别。
然而这些人中却突如其来出现了一个异类，妄图掌握改变世界的钥匙，妄图成为变革世界的子弹！
在生命的弥留之际，他最后对我说的不是忏悔，也不是留下遗言，而是说从现在开始，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在地狱之中挣扎着。
你可以选择由你结束，也可以选择让下一个人见证，一切取决于你的选择。
但我知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别无他选，只要战争还在继续，那么悲剧就将不断的上演。
唯一不同的是，我从当初挣弱小的我，变成了现如今能够冷静判断，将一切接纳的我。
在座的各位，我诚心恳求你们陪我走到最后，只有我一个人是什么也做不到的。”
话毕，院长刻意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。
可是眼角两行清澈，依然暴露了他崩溃的事实。
那一段尘封了16年的往事，是他一生永恒的噩梦。
在那一天，一个不通世事的懵懂少年，却被架在火刑架上，强行完成了蜕变。
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，也背负了前所未有的负担。
就像他自己说的，自己的生命根本没有任何意义，自己只不过是老师容纳灵魂的躯壳。
为的仅只是为了完成他伟大的构想。
在场的老师们也忍不住感慨万千，女老师们更忍不住轻轻缀泣起来，谁都没有想到，一直像大家长一般和蔼可亲，照顾他们的院长居然隐藏着如此悲痛的过往。
“我们该怎么做？”
“请你们从今天开始舍弃身为教师的涵养，贯彻教师的职责，哪怕从今天开始，我们学校所有走出校门的学生都被人称作地狱来的魔鬼，那也无妨。
即便是魔鬼，我们也要不停的培养下去，然后让他们能够活到最后。
我始终坚信着，等到希望到来的时候，他们一定会找回失去的自我，而到那时候我们就犹如历史长河之中消失的一切，随着学校一起的被扫入历史尘埃之中……
如此便足够了”
院长忍不住陷入幻想之中，在未来，自己的学生，历经千辛万苦的磨难，终于迎来了战争的结束，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。
在那一刻，他们忘却了一切，忘却身为学院学生的骄傲，进而成为普通人中的一员，平安顺遂的过完了一生。
或许在他们老去的时候，照顾儿孙的他们，闲来无事回想起这段过往。
无论那时候他们是怨恨居多，还是感恩居多。如果真的有那一幕的话，身为教师，自己无论身在何方，也必然是最为幸福的。
“院长的我想问你一下，教师的职责是什么？”
“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，我会回答我们是学生们的灯塔，是学生们的风帆，是让他们能够在人生大浪之中扬帆起航的必经之路。
然而现在的话我只想说，让我们的学生能够活到最后，哪怕这个过程异常残忍，异常扭曲，异常痛苦，也必须要让他们活着见证到最后。
各位还有什么想问的想补充的吗？”
“没有了，您是学校身份最大的人，既然您都抱着赴死的觉悟，作为属下的我们只需要尽心尽力的按你的要求去做，履行完护航员的职责。
我只是希望能够活到最后，能够亲眼见证你和学校的未来。”
希洛老师泄气的说道。
假如还有别的选项，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坚定抵制院长的提议。
“那么拭目以待吧。”
见终于说服众人，院长也露出释然的笑容。
接下来就是策划布局了。
——
“没想到古板的你，居然会赞同这种痴心妄想一般的想法。”
会议结束之后，曼恩老师调侃着同行的希洛老师。
刚刚的会议就属希洛老师一反常态，发言的最积极。
很难想象，以他古板迂腐的性格，居然会赞同院长所提出的激进胆大的提议，这在他看来不可思议。
然而希洛老师却停下脚步，认真地看着曼恩老师一句一句地说道。
“我不是赞同他，只是他所说的地狱般的场景，我也经历过。
或许你们不知道，我是第一个回到这所学校的人。
当初我所服役的军队，正是上一任勇者夏尔所在的军队。
当初那场战争，我虽然不是直接参与者，但也在远处旁观了一切。
我知道那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，所以想打败那样的存在，只有将自己所有的人性磨灭。
毕竟有可怕的敌人在，更可怕的魔鬼也无计可施。
事实也正是依赖那项决策的正确——哪怕到最后所有人都迎来一个失败的结局，没有胜利者，有的只有时隔多年，也无法洗刷的仇恨和苦难，所以我才没有反对。
或许院长大人说的对，其实这项提议应该由我来说，但我却没有勇气承担那样的后果。
最后我还是做了胆小鬼，就和16年前一样。唯一不同的是，当初我出于自身考虑将，责任一味的推给了夏尔大人，而现在我却能够坦然的接受罢了”
希洛老师目光眺望着远方，过去的一幕幕有如走马灯似的闪现，最终闭上双眼，将一切又一次的深埋在心里。
“对他而言，想必是最痛苦的吧。
等到那个计划实施以后，在所学校的学生想必也无法平静下来。
到最后能留在学校里的有几个呢？会被淘汰掉多少人呢？
但就像老院长所说的一样，无论是被淘汰掉还是走到最后，他们至少还能够活下去。
被淘汰掉的，这正是他们没有能力去迎接未来的挑战的最好证明。
而走到最后的人，想必无论面对任何的狂风骤雨也不会动摇吧。
如此，或许就像院长大人所说的一样，这就是所谓的教师的职责。
哪怕我们不为任何人认可，哪怕被社会唾弃，哪怕被学生指责，哪怕到最后我们什么也留不下，就变成了历史书上的一纸扉页。
可是无论是谁书写的结果，无论将我们抨击污蔑的多么严重。但是只要在书页的末尾，写上最后的存活人数。
那将成为我们绝对无法抹杀的功绩！”
曼恩老师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友，在那一刻，他仿佛看到了希洛老师年轻时的一幕——手执长剑，披坚执锐，虽然心中畏惧，然而眼神从始如一的坚定。
那是属于战士的荣耀，英雄无畏死亡，勇士向死而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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